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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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臨淮郡旱了兩年多了, 今天冬天終於降雪了。盡管那雪小的落地就化。但這對臨淮郡內至今苦苦掙紮的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好消息。

郡內百姓感謝太子仁德, 認為是太子來臨, 天公才對這片土地降下恩澤。一時間太子仁義之名盛傳,連皇城長安都有所耳聞。

五皇子聽聞消息, 冷笑了一聲,“不愧是本殿的好大哥, 這籠絡人心的手段就是厲害。”

不過這次,可要讓大哥失望了啊。

一日後,西北傳來戰報,裘家男丁臨陣脫逃, 致使邊關大敗, 我軍損失慘重。

而罪魁禍首就在臨淮郡。

這個消息就像長了翅膀, 一夜過後,整個長安百姓皆知。

一石激起千層浪, 嘉帝連下三道旨意,勒令太子押著叛將回長安。

北風呼嘯,寒風刺骨。到處都是光禿禿的,人們在寒風中凍的直哆嗦,一片荒涼的景象。

裘烈被困在囚車裏,身上穿了夾衣, 那是太子對他的厚待。

可他依然覺得冷, 從心冷到全身。因為他祖父的人頭就在他的腳邊。

裘烈擡頭望著灰蒙蒙的天空,記憶又重回到那一天。

他跟祖父跪在太子殿下的院子外,跪了一天一夜, 腿都凍的沒有知覺了,終於等到太子召見。

他和祖父慷慨激昂的說著他們裘家的冤屈,可太子從始至終都不發一言,最後殿下扔過來一封信件。

祖父看完之後,全身顫抖,痛哭流涕,直言自己有罪,他願一力承下所有罪責,只求殿下給他妻兒一條活路。

太子沒說話。

然後他就被趕出來了。

他不知道祖父跟太子在房間裏交談了什麽,太子殿下是否又答應了祖父的請求,他只知道,當他再看到祖父時,只有一顆沒有血色的人頭。

他被抓了,連同祖父的人頭,一起被太子殿下押送回長安。

但是殿下隨後又讓人送來了口信,讓他不要胡思亂想,裘家女眷那邊,他會設法周旋。

裘烈安心了,就算君王待他如此不仁,就算他裘家有冤屈,如今能保全家裏女眷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,他還有什麽好求的。

大不了,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。他自嘲的想道。

……………

裘任身死的消息瞞不住人,更何況有人特意打聽。

五殿下召來一幹屬下商量,得出太子想要護住裘家女眷的結論,安了裘烈的心,讓其甘心赴死。

那可不行。

……………

長安城,裘家。

裘老太君把眾人召集到大堂,外面鬧哄哄的,弄的府裏的人人心惶惶。

“賣國賊,孬種,出來受死”

“叛將該死,叛將的家屬憑什麽還能好好待在府裏。”

“都是因為裘家的男人沒種,害的我邊關將士死傷慘重。這樣的孬種,活該千刀萬剮。”

“裘家人都出來受死”

“殺了他們,殺了他們,殺………”

“……………”

人們群情激奮,憤怒燃燒了他們的理智,自然沒有發現周圍人的異常。

人群中,幾個矮小瘦弱的男子互相使了個眼色,然後悄悄退出了人群。

裘家的家丁用巨木擋住大門,否則裘家早就被人沖進來給毀了。

而今上任其發展,同時還撤走了平時保護裘家女眷的衙衛。態度如何,不言而喻。

裘老太君每次想到這裏,都忍不住苦笑。

她裘家的男兒她清楚,裘家男丁沒有一個孬種,這其中必有隱情。

但是陛下查都沒查,就給他們定了罪。

一來,給天下人一個交代,一個怒氣發洩的借口。二來,趁機收回裘家手裏的兵權,一箭雙雕,天下人還會誇讚陛下英明。

至於裘家的冤屈,誰在乎。

老頭子啊老頭子,你戎馬半生,為這個國家出生入死,可曾料想到今日。

你我少年夫妻,曾約定同生共死,如今你卻先走一步,可又曾考慮過我的感受。

裘老太君心中酸楚,眼淚險險奪眶而出,只是目光觸及底下女眷,她又生生把眼淚逼了回去。

她擡了下手,“肅靜。”

“今日,我把你們叫到這裏來,是有件東西想給你們。”她對管家阿福微微頷首。

阿福沈默的把桌上的紙發了下去,很快引起一陣騷動。

“祖母這是何意?”

“娘,你這是要趕我們走嗎?”

裘老太君搖了搖頭,“非是我趕你們走,而是裘家的情況你們也看到了。”

“祖母,孫媳,孫媳可以跟裘家……跟裘家……”說到後面,女子的聲音越來越小,最後羞愧的低下了頭。

其他人保持沈默。

裘老太君都是意料之中的,並沒有過多為難她們,讓人把休書給了她們,每人還給了一筆銀子。

“娘,萬萬不可,”

她們在這種時候逃命,就已經很愧疚了,哪裏再好意思拿銀子。

裘老太君卻沒收回來,讓人把銀子塞到她們手裏。

裘老太君現在只慶幸,家裏的小輩只有一個五歲的孫女,到時候阿福偷偷把人送出去就行了。

她把休書給了兒媳孫媳們後,開了後門,讓她們離開,至於家裏的丫鬟小廝也歸還了他們的賣身契。

偌大的裘府頓時寂靜的讓人害怕。

裘老太君用藥迷暈了小孫女,愛憐的摸摸她的小臉蛋,對阿福道,“你帶著我的信和暖兒去找烈兒,你告訴他,祖母已經替他掃除了所有的後顧之憂,從此天大地大,讓他自由遨游,不要再有掛念。”

阿福身體一顫,跪在地上,眼眶通紅,“老太君,請讓阿福跟隨你。”

他在裘家幹了一輩子,生是裘家的人,死也是裘家的鬼。

裘老太君拒絕了,“阿福,現在除了你,我信不過任何人了。”

“暖兒她還那麽小,只有把她交到烈兒手上,我才能安心上路。”

阿福:“老太君——”

裘老太君:“走吧。”

阿福猶豫良久,終究是帶著小小姐趁夜離開了裘府。

裘老太君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,隨後一把火點燃了院子。

她平和的坐在主位上,周圍火光沖天,她臉上卻沒有一點兒懼色。

直到熊熊燃燒的木門外緩緩走進來一個女人。

“阿蘭?”老太君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,驚呼出聲。

洪蘭的衣角已經被火舌舔上,聽聞祖母的喊聲,她像過去無數次那般盈盈一拜,“孫媳見過祖母。”

裘老太君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,她再也維持不了鎮定,幾步上前,把孫媳婦扶了起來。

“你這傻孩子是何苦呢。”說話間,她已老淚縱橫。

洪蘭淺淺一笑,眉眼溫柔,“我舍不得三郎,舍不得祖母,更加舍不得我的孩子。”

裘老太君:“你傻啊,我讓阿福把暖兒送走了。”

洪蘭也不接話,只是平靜的回望著她。

兩人對視片刻,裘老太君第一次敗下陣來。

她拉著孫媳的手,一個勁兒感嘆“你何苦呢?”

何苦?

洪蘭不覺得苦。

她跟三郎約好了,她要一直在家等他回來的。可他現在失約了,她怎麽肯依。

她是裘家的孫媳婦,是三郎三媒六聘風風光光娶回家的,怎麽能一直休書就將她打發了呢。

她怎麽能接受這樣的結果。

火光中,洪蘭依靠著老太君,面帶微笑,安詳的閉上了雙眼。

裘府的火一直燒到了天明,卻沒有一個人救火。

這是她們該得的結局,如此死了,倒便宜她們了。

——長安百姓

……………

太子押送叛將裘家祖孫回城,轉眼到了長安城外。

天色漆黑,不便行路。

太子勒令手下暫時停留,明日清早再出發。

卻不想半夜,有人劫囚車。

阿福一刀劈開了囚車,低聲道:“公子,快跟我走。”

裘烈詫異:“福伯?”

“你怎麽來了。”

“你回去吧,我不能走。我走了,祖母她們就完了。”

阿福一刀砍了身邊的侍衛,一邊急道:“公子,早就沒有裘家了,你跟老奴走吧。”

“你什麽意思?”

阿福痛心道:“老太君已經自..焚了。”

“duang”的一聲,裘烈只覺得腦中轟鳴,好似有把大鐘一直在他腦內不停敲響。嗡嗡嗡的,讓人頭疼,根本想不到其他。

好半天,他才捂著頭□□一聲,“唔…”

阿福:“公子?”

裘烈深呼吸了好幾次,才把眼中的淚意壓下去。可他只覺得胸中憋悶的厲害,好似燃了一把烈火,總想要破壞些什麽,發洩心的情緒。

他大吼一聲,提著刀沖入了人群中。

該死,這些人都該死。

一刀又一刀,刀刀見人血。

他用慣了長.木倉,本不擅長使刀,但現在他卻覺得刀比木倉好用多了,也暢快多了。

然而殺戮沒有撫平他心中的怒火,他看著被人護在身後的太子。

他騙了我,騙了祖父。

他答應會護下裘家女眷的。

朱琰,你這個偽君子。

阿福敏感察覺到裘烈的情緒不對,他殺退周圍的人,帶著裘任的屍體和人頭,拼命拉著裘烈跑了。

夏侯辛在混亂中被砍了一刀,身受重傷追不了。其他人又是烏合之眾,只有幾個小兵做樣子般的追了上去。

溫玉跟在太子身後,把所有的一切收於眼中,也深深記住了夏侯辛這個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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